染井千世

03

凤凰城阙知何处，寥落星河一雁飞。

朱雀城位于大陆正南，占地之广不亚于一个边陲小国，且南方气候温和，人口众多。相传十荒之门初建时，四神兽之一的朱雀降落此地，立身为锁，掌离卦而司南，虽五行主火，而不克城中气运，反令城内安居乐业，成为四圣兽城中最繁华的那个。

鹰眼部队遍布十荒门各地，定期以逆时针顺序巡逻四个神兽城，按队员们的说法，朱雀城是补给站，是最受欢迎的地方。

狄仁杰带领的小队刚从青龙城巡逻完毕，就接到轩辕国遇袭的消息。支援晚了一步，只带回来一个养鸟的。

将李白托队员安置在城内，狄仁杰安排好补给巡逻任务，便只身一人前往城南方。

与其叫朱雀城，不如叫朱雀国，从东城门出发，到最南方的朱雀坛，中间是又要过河又要翻山。狄仁杰轻车熟路，并没有用多长时间，翻过一座矮山，找到最近的传送点，鹰眼令准入通行，传送到目的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朱雀坛高耸入云，从底部只能望见层层云雾之外，这座神坛最顶端的赤红色亮光。

南方离火。

再次传送到顶端，待法术屏障散去，狄仁杰上前几步，映入眼帘的是个高挑的青年。那人坐在一把赤金的椅子上，手撑着头，像在小憩。

“守约。”狄仁杰轻轻喊了声，一步一步向那人走去。

百里守约没听见的样子，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恬静而安和。只有耳朵尖微微一颤。

“小把戏。”鹰眼统帅很容易便发现这一小动作，走上前去，轻轻拉了下对方的耳朵，恶作剧也似地冲他耳朵大声一句：“还不醒！”

这代朱雀本就长着一双兽耳，被狄仁杰这么一拽一喊，浑身一凛，立马睁开了眼。

狄仁杰放开他，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温柔。

百里守约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这一轮巡逻有点快啊，这么快又到朱雀城了。”说罢轻轻抬手，一张法术化成的椅子凭空出现。

狄仁杰端坐下，整整衣领，道：“出了点小状况。”微微抬眼，看见对方长眉轻轻一挑，秀美的眸子透过额前的长发将视线射来。狄仁杰顿了下，继续道：“朱雀城与铠所在的青龙柱两地连线间，有个小国家叫轩辕国，遭到十荒门逃出的魔物袭击，向鹰眼求援。但我们来晚一步，到时那个国家已经没了。”

他说的不带一丝感情，视线移向远方，入眼是无边云海与苍穹。

百里守约道：“十荒门又出波动，这几日下来累计有四次出现或大或小的裂缝。是我们这代锁能力不足吗？”

狄仁杰：“我也一直疑惑，十荒门千百年来坚如磐石，隔绝着整个十荒，哪怕里面有上古异兽，也从没能冲破这扇门....可这些日子却接连不稳定——会不会，不是十荒内部，而是这外部，有人在动手脚？”

朱雀想了想，否定道：“应该不会，十荒门破，把里面的异兽放出来，届时整个八荒将生灵涂炭，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好处。且十荒门中央是麒麟在守，她杀心很重，执念又强——谁会愿意冒这个险？”

又是短暂沉默，狄仁杰脑海中突然浮现起那个白发男人的身影，道“我们在轩辕国遗址上发现一个人，奇怪的是，全轩辕皇城的人和魔物都死了，就他一个活着——什么人？！”不远处突然有细微的声音，狄仁杰警觉转身，六只令牌瞬息发动。

可那声音转瞬即逝，令牌打了个空。

百里守约，站起身子，缓缓道：“我也奇怪，从刚才开始，我就觉着不太对劲，就好像.....有一种很熟悉的气味。”

“居然能跑到朱雀坛来，那家伙一定不简单。这次就汇报到此，告辞。”说着就要传送离开，却突然被守约拉住。

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推到狄仁杰手里，道：“到白虎那里的话，把这个给他，告诉他要照顾好自己。”

狄仁杰垂下眼帘，淡淡嗯了一声。

他将自己心里的失落隐藏的极好，面容依旧是那副严正到冷淡的模样。

他知道这一代朱雀白虎本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却被这十荒门生生割裂，四神兽这把锁是死的，生生灭灭便只能被禁锢在一座城里。

至于其他，终究是可望不可及。

朱雀是这样。

他狄仁杰，又何尝不是呢。

万籁俱寂，天幕之上的朱雀坛只剩下朱雀一人。赤金色羽翼幻化成的彩带披风一样垂在背上，百里守约低垂着头，面色有些阴沉，仿佛被这份责任压的喘不过气。

历任朱雀前赴后继，前代死亡的同时唤醒下一代的伊始，相交迭代过程中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到你了。”前代朱雀神形于烈火间分崩离析，脂膏骨骼一并交去，让这不熄的南方离火越烧越旺，直至无穷。

死生不由己。

静谧的神坛上只有滴答滴答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朱雀看了眼地上的一小滩赤红色的血液，那鲜血甫一着地，便迅速沸腾蒸发，消失于茫茫。

鲜血正顺着他的手腕，沿着指腹流淌，划过指尖，极其缓慢地滴落。

与此同时南方地界的十荒锁随之显现一道裂痕，大地微不可察地震颤，万鬼于深渊中怒吼，面向缝隙外射进的天光，张牙舞爪跃跃欲试。

而天顶苍穹间的离火依旧灼灼，光芒在它周围形成一圈虚伪的冠冕。

百里守约淡淡地说了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