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井千世

02

贯三光而洞九泉。

猎猎西风不知其止息，萧萧瑟瑟而来，穿过石缝林间，如山鬼涕泣，千年如一日，万年亦如一日。

鹰眼部队在古道穿行，入眼是山河如锦，海晏河清。

尽管他们刚路过一个国家的葬礼，没有丧钟没有哭声，甚至不会在他们心里留下过深的印记。因为他们隶属于十荒，隶属于这份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责任，不属于个人，只属于鹰眼。

那个从轩辕国找到的白发男人还是老样子，行尸走肉一般骑在马上，手也不拉缰绳，身体就随着骏马的前进一颠一颠。男人低垂着头，了无生气。

狄仁杰走在前方，不时回头看他一眼，见他一直是那副死气沉沉的霉神模样，心烦地啧了一声。

走在白发男人身边的鹰眼队员看见自己老大刀子般的眼神往自己这边剜了一下，浑身上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猛打了个激灵，心想小命不保。

谁知那白发男人却好像看到小队员这么个动作，偏过头来，把额前的长发撩开，冲那小队员笑了笑：“他刚才是在看我。”

闻之小队员长舒了口气：“谢天谢地。”他进鹰眼不过几个月，对这个队伍的最深的印象就是凶凶的老大了。队伍里的女孩子常提起老大，说他明明长着一张好面容，却偏偏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加上待队员严厉，使得女队员对他是心向往之，敬而远之。

毕竟谁也不想被罚去守十荒门西南，即便那地方再安全再不会有邪祟出没，就它那鸟不拉屎的地理环境就已经劝退很多人。

小队员越想越多，最后还是又打了个冷战。

老大的眼刀是范围伤害。

白发男见对方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终于在颠簸的马背上伸手拉了拉缰绳。

不过拉的不是自己身下这匹马。

他脸上愣是没有一点表情的猛地拽了下小队员的马缰绳，小队员的马一偏，把尚处于神游状态的小队员甩下。

小队员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眼见着就要脸着地。

“啊！——”他也不管是不是摔了，先大喊一声，好像喊了之后就能得到保佑不会疼似得。狄仁杰方才回头瞥见这白毛搞小动作，当即一张闪现符拍出来，下一秒不偏不倚正好出现在小队员身边，稳稳把他接住。

小队员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被人接住了，顿敢喜从天降，但一看接住自己的是狄仁杰，又顿感工作不保，忧从中来。

他就这么保持着一半喜一半哀的脸，在狄仁杰怀里半天不敢动。直到狄仁杰头上冒出十字，咬牙切齿强装风度一句：“元芳你去骑我的马。”，小队员这才啪嗒一下从老大身上跳下来，立正一声：“遵命”夹着尾巴一溜烟跑到队伍最前面，骑上狄仁杰的马。

狄仁杰骑上李元芳的马，有些憋屈，心道：这匹马是不是矮了点。

但脸上还是波澜不惊，调整好姿势，冷冷道：“不要动什么歪脑筋，这里都是鹰眼的人，不会因你是亡国遗民的身份对你放松半分警惕。”

白发男人偏过头来，盯着狄仁杰，眼眸一动不动：“这样啊。”

见男人安静下来。狄仁杰还是有些不放心，拍了张符咒把男人的马拴住，靠魔力形成协同关联，自己一人驾驭两匹马。

宁静了半晌，白发男人冷不丁吹了一声口哨。

狄仁杰下意识警觉起来，冷厉道：“噤声。”

却见男人又咧了咧嘴，笑道：“我不过想交些朋友，嘛，你看。”说着指了指上空，示意狄仁杰抬头。

只见白发男上盘旋着几只金色的鹰，并陆续有金鹰从鹰眼队员身边飞来，聚在他周围，朝圣一般围着他转。男人抬头看看这些鹰，伸手轻轻触碰其中一只的喙，便见那只被摸了嘴的鹰立马喜悦地长鸣一声，响遏行云，猛地展翅冲向长空。

狄仁杰看着这帮秒变舔狗的金鹰们，心中骂道：玛德，白喂这么多年。以前咋没见你们这么有活力？！

转念又想：还好我的儿子有骨气。边伸手去抚摸自己肩上的金鹰，然后......

摸了个空。

便见狄大人那只名叫“儿子”的鹰此时正在白发男的怀里，温顺的像只家禽，完全没了猛禽的风姿。

白发男抚摸着“儿子”的羽毛，温柔道:“儿子啊，告诉白，你喜不喜欢白啊？”

“儿子”咕咕的叫了两声，头在白发男怀里温顺的蹭了蹭。天上的金鹰们则是集体扑扇翅膀，嫉妒也似的咕咕咕咕个不停。

白发男余光瞥见一脸菜色的狄仁杰，道“看啊，当官的，它们都喜欢我。”

狄仁杰不想搭理他，又一记眼刀狠狠剜了那帮追星族似得金鹰们，金鹰们浑身上下的毛一凛，又咕咕两声飞回各自岗位了。

白发男看着怀里的“儿子”飞回他爸爸肩上，撇了撇嘴道:“不解风情。凶死了，是不是？儿子？”说着冲狄仁杰肩上那只金鹰眨了眨眼。

“儿子”真的想表示同意，但困于自己“父亲”的淫威，只好转过头去。微微扇了两下翅膀。

狄仁杰狠狠瞪了眼白发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发男脸上的血污还没有褪去，整张脸看上去依旧那么死气沉沉，此时却佯装着少年一般的表情：“小人不才，敝姓李，单名白。家住轩辕皇城外，世代养鸟无家财......”

“停停！打住。”狄仁杰实在不能忍这人唱词似的回答，立马用手打了休止符，“就叫李白是吧，是个养鸟的？”

“对头。”男人点点头，“当官的果然理解能力比较强，我跟你说，我家养鸟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家‘儿子’这样，毛色这么漂亮的鹰......”

狄仁杰见李白又开始吧啦吧啦个不停，遂闭上了嘴，想着没人跟他说话这家伙总该感到无聊安静会了吧。

然后他发现自己错了，能bb的人是真的能bb。这家伙居然自顾自地巴拉巴拉了一路。

直到满头黑线的狄仁杰看到远处的城墙，对李白道：“我们快到了。”

李白问：“这是去哪里？”

“朱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