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井千世

31

曾经沧海难为水。

青龙从皇城回到民间，拂去衣袖上的灰，转而再次投入治水。她身边没有帮助，依靠的不过是身为东方守护神的那点点衰微的灵力，从太古典籍里吸取先辈治水的经验，化身成寻常人道各个灾区去给予灾民帮助。又过三年，唤龙国水患有所好转，民间流传起圣姑的传说，称每当夜幕降临，某个重水灾区会有一身着长袍的神女出现，她有着姣好的面容和无穷的法力，只一挥手便可顷刻间开出一道沟壑，将泛滥的洪水引入大江大河。

“这群人真是.....”眼前是一间几月前遭受洪灾的小房子，堂屋正中间挂着一张画，画中的神一袭长袍，站在东方最高的山峰上施法，衣袖如行云，衣袂如流水，神态自若，恍若有光。而这幅画的旁边，堂屋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座已经积了灰的神龙像，龙爪已经脱落了半只，屋主之所以不愿丢弃他，恐怕也不过是因为这只龙雕的着实传神，在这种天灾肆虐的世道上，但凡稍微有些价值的东西，都会被当作珍宝。

李白啧了声，长眉紧皱，摇摇头道：“这群人大概没发觉到，被他们万般敬仰的圣姑和被他们驱逐厌弃的青龙是一个人吧.....”

狄仁杰听得到他的叹息声，沉默了会，道：“青龙她.....或许是最接近神的圣兽了......”脑海里那些曾经被称为“神”的身影一一闪过，风光无限有之，默默无闻有之，温润如水有之，雷厉风行有之......或是簇拥着百年不熄的南方离火，最终却不道清原因地自残，置满城信徒于不顾，或是紧闭着神秘的龙目，甫一开眼便招来万千魔物，挥手便将自己的子民推向深渊，亦或是曾经翩翩君子骨，被逼的放了火，屠了城，最终成了万人口中的叛徒.......世道或许总归荒唐，将“神”这样的名字一步步磨得变了色，变了味。

这个国家将秋水江视为母亲，依靠着它的哺育世代耕种劳作。到了如今，皇公贵族把沉甸甸的赋税压到百姓身上，还不忘用“劳动”给它披上一层好看的外皮，和颜悦色地推着农民开垦荒地，将围湖的山林砍伐，种上庄稼。银两大半都送进了皇宫，留到百姓手里的不过分毫，待到来年便又只得加力劳作，才能拼的一口饭吃。

青龙东奔西走，却越来越像拆了东墙补西墙，治得好一方的水，叮嘱那里的百姓停止过度围湖造田，多种些树。扭头才没走半月，那边的百姓便立马忘了她的话，拎起锄头又回归了本行。

苛政猛如虎，这只老虎逼得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疼。

青龙的动作渐渐引起官府的注意，终于，在又一年秋水河的汛期，百余名官兵在夜里埋伏，抓住了治水的青龙。县官从士兵的保护圈里出来，一把拽下青龙的兜帽，将她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众目睽睽下，那张姣好的面貌渐渐扭曲，青色的龙鳞从她纤细的脖子缓缓向上蔓延，最终遍布她半张脸。

“啊——”青龙惊呼一声，捂着脸转身要逃。可她还没能有所动作，迎面便是十几把尖利的长剑。月光扫过剑身，在剑尖汇聚，寒芒刺眼。

“呵！你这魔龙还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在这里妖言惑众！”县官肥的几乎要流油，宽大的官服穿在他身上都紧得要命。他往前走了几步，凑到青龙身边，压低声音接着道：“你让百姓停止种地，我们这些当官的还怎么吃饭？”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青龙颤抖着勉强渗出几个字：“我只是让他们不要再开垦秋水河边的山林。”

县官被她瞪得极不自在，冷哼一声。道：“谁不知道唤龙国只有秋水河那里的土地最为肥沃，你这么做，分明是切断我唤龙国的命脉！”他又故意大声说道，自认为大义凌然无愧于天。

“你就不怕百川灌河之时，大水让你们灭国！？”青龙的瞳孔突然变色，瞳仁急剧收缩。只听的一声怒吼，长烟突现，百米巨龙赫然现身。数百精兵顷刻间被巨龙撂倒，周身被法术压制，像张纸片被按在地上，无论如何挣扎却也起不来。只要青龙再动一动手指，这些人立马便会被压成肉酱。

士兵哭喊着饶命，先前的无限神武此刻都化作涕泗横流，好不狼狈。县官跑得飞快，此刻已经躲到老远处的树后面，两条腿都被吓得打颤，牙齿相互碰撞，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她终究下不去手，龙目里的神色复杂极了。愤怒。怨怼，失望，无奈.....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青龙放过了他们。法力在爆发后急速衰竭，她化作人形，艰难的转身离开。

百步不到，身后突然射来一只箭，不偏不倚，正好从背部直穿心脏。

疼痛还没来得及化作言语道出口，愤怒便很快的支配着她的身体。这个向来流于畏惧的女人回过头来，怒视着百米外躲在树后的县官。

县官没放下手里的弩，正准备再射一箭，可他刚一抬眼，便见一束法术向自己冲来。他赶紧向一边躲，可还是慢了一步，顷刻间便失去了一条胳膊，血流如注。

县官的惨叫声中，青龙吃力地拔出插在背上的剑，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向阴影。

她最后听到的，是县官愤怒的指挥：“魔龙杀人——传令给皇城——魔龙杀人——！”

“这是猎影弩。”狄仁杰额间渗出一层冷汗，看着眼前的乱象，道，“鹰眼的记录里，猎鹰弩在一段时间内曾经作为商品在市场流通。”

李白道：“那种武器连魔物都是一击必杀.......真是疯了。”

青龙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还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等到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是被秋水河边的一名渔夫给救了。那个年轻的农民的村子曾经被青龙救过，他认得仙姑的模样，只看青龙的一张脸便分辨出来。

这个小村庄偏僻之极，又穷的要命。乡亲百姓一听说仙姑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聚到农民小伙的家里，自发从自家快要见底的粮食缸里带来了些许，拼凑着给仙姑熬了一碗粥。

青龙沉默着喝下粥，热腾腾的温暖从胃部向全身蔓延，最终化作她突然爆发的眼泪。

村民看着突然就低头大哭的仙姑，一时间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干什么，一个个呆呆的站成了木桩。小伙子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先离开。待到草屋里万籁俱寂，那个农民小伙无声的拍了拍青龙瘦弱的背，温柔道：

“仙姑别怕......您救了我们......我们会保护您。”

她漫长的寿命里，曾经皆是无边的寒冬，从没被春风吹拂过，更提不上感受温暖。或许是这个冬天太过漫长，终于有那么个人来雪中送炭，让满身伤痕的她有了归宿。小伙子名叫秋山，随了秋水河的秋，家里的老母亲愿他顶天立地，便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猎影弩在她心脏上开了个洞，秋山便用爱将它填补。半年后，村里给他俩举办了婚礼，红盖头没有那么多装饰，素素的一张，如天幕盖在青龙头上，仿佛那些伴她风尘仆仆的星月，在无数个冰冷的夜里给了她些微的慰藉。

重重山掩护了这个小村庄，给了青龙长久的生命里最好的一段时光。她和秋山有了孩子，一对兄妹，哥哥叫铠，妹妹叫露娜。

“哥哥要做保护妹妹的铠甲，妹妹要做指引哥哥的月亮。”

斜日将温暖的光洒在草屋的院子里，总角孩童无忧无虑，他们的母亲轻声唤他们回屋。青龙温柔的揉了揉小露娜的头发，又拍了拍铠背，将他背上的灰拍下，道：“好了，玩够了要吃饭了.....”

“好！——”兄妹俩欢呼一声，跑进屋里。

袅袅炊烟下，西方的太阳终于落了山。

Ps：

人名瞎起，背景杜撰，一派胡言，不要当真

秋山不姓秋，就叫这个名，铠露小孩子，年纪不过五

剧情长篇文，白狄成分少，后期有糖吃，现在先发刀

我爱文内人，发刀非我意，但愿人长久，十荒不弃坑

Skr!

纯属剧情需要，欢迎评论论区叭叭叭！